文章來源:中國海洋石油集團有限公司 發布時間:2025-12-17
凌晨四點半的渤海灣,墨色的海面像一塊被揉皺的黑絲絨。37歲的李巖踩著“海洋石油751”震源船甲板上未干的海水,腳步比往常快了些——他手里攥著一張被海風侵蝕得發脆的勘探圖,圖上某勘探區塊的測線標記旁,密密麻麻的批注里藏著今天最緊要的任務。
他彎腰鉆進操作艙,看了看浪高預警便喊來值班隊員,聲音里帶著熬夜后的沙啞,卻字字鏗鏘:“必須在大風來前,把最后20公里的電纜數據復核完!這是渤中油田群的關鍵數據,一組都不能‘帶病’!”
操作艙外,震源槍的檢修聲、電纜收放的絞盤聲漸漸響起,打破夜的寂靜。

80米的較真——
浪濤里的“數據守衛戰”
今年3月,渤海的春汛比往年更猛。當“海洋石油751”錨定在渤中油田群某區塊時,蘇華都站在甲板上,望著遠處翻涌的白色浪頭,忍不住緊了緊救生衣的帶子。這是他成為勘探監督后的第9個重點項目,也是他在海上待的第6個年頭。從剛上船時暈得抱著船舷吐,到現在能在3米浪高里穩穩操作定位儀——他的成長,藏在甲板的每一道痕跡里。
蘇華都來自中海油監督中心物探監督團隊。
中海油監督中心隸屬于海油發展工程技術公司,能提供海上全套監督及設計服務。物探監督團隊作為其中的重要組成部分,肩負著關鍵使命。他們的工作貫穿于油氣田勘探全過程,從最初的物探采集作業,到數據處理分析,每一個環節都離不開他們的專業把控。
這是國內唯一一支掌握OBN(海底節點)項目管理質控技術的團隊。他們用震波當聽診器,在深海巖層里捕捉著油氣的“心跳”。他們的船轍印滿渤海的冰面,甚至更遙遠的陌生海域。
“應答器坐標復核完了,都在誤差范圍內。”施工隊的技術員拿著記錄表跑過來,語氣里帶著幾分輕松。蘇華都接過表格,指尖劃過數據,突然停在第17、18、19三個應答器的坐標上——這三個點的位置,比設計圖偏了整整80米,導致海底捆綁著應答器的節點偏差80米,不在需要勘探的構造上了。
“這是怎么回事?”蘇華都的聲音瞬間沉了下來。技術員眼神閃爍,支支吾吾地解釋:“那邊水下有暗礁,20公斤重的一個節點投放起來麻煩,偏一點不影響……”話還沒說完,就被蘇華都打斷:“80米?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海底數據差1米,海上鉆井可能偏出100米!這不是麻煩,是拿后續勘探開玩笑!”
那天的風特別大,漁船在浪濤里活像片打轉的葉子,上下顛簸。蘇華都帶著兩名隊員,在漁船上站得筆直。“再靠近50米!”蘇華都朝著駕駛員喊。漁船猛地晃了一下,他下意識地扶住身旁的欄桿。身旁的隊員急了:“蘇隊,浪太大了,要不先回去?等風小了再來!”“不行!”蘇華都盯著屏幕,“大風馬上要來了,今天不整改完,明天整個區塊的采集都得停!”
三個小時后,當最后一個應答器被重新投放到設計位置,蘇華都才松了口氣。回到母船時,他的雨衣像灌了鉛一樣沉。
后來有人問他,80米的偏差,在茫茫大海里不過是一個小點點,值得這么拼命嗎?蘇華都指著窗外的震源船,語氣認真:“你看那震源槍,每一次激發都要精準到0.01秒;你看那海底電纜,每一米都要鋪得絲毫不差。我們是大海的‘數據守衛者’,差一點都不行。”
72小時的攻堅——
搖晃船艙里的“技術破局”
去年夏天,南部海域的臺風季來得悄無聲息。當陳傳振帶著團隊進駐某區塊時,沒人想到,一場持續72小時的“技術硬仗”正在等著他們。
“不行啊!連續三天了,數據里的干擾噪聲根本濾不掉!”負責人闖進監控室,臉上滿是焦慮。陳傳振盯著屏幕上扭曲的波形——那本該是清晰的地質信號,此刻卻像被揉亂的毛線,根本看不出巖層的輪廓。“傳統拖纜采集在這種復雜地層里,就像用聽診器聽嘈雜的菜市場,根本抓不住重點。”他皺著眉,手指在鍵盤上快速敲擊,調出該區塊的地質資料。
這個區塊的海底藏著太多“陷阱”:地下斷層像蜘蛛網一樣交錯,溶洞在巖層里連成迷宮,洋流還在不斷沖刷著電纜,讓信號變得更加混亂。施工隊已經嘗試了三種采集參數,可結果都一樣。“再這樣下去,錯過這個窗口期,要再等半年。”陳傳振的心里像壓了塊石頭。
物探監督團隊有20余人,平均工作年限超過十年。他們不僅手握物探采集監督、海員安全等多類資質,更能在臺風、強浪等復雜環境中快速調整施工方案,是勘探作業的“定海神針”。然而,欲戴其冠必承其重。他們必須有一雙獵手的眼睛,隨時能像船長一樣定航向!
“不能等,得主動找辦法!”陳傳振把技術組的五個人都叫到了監控室。桌上堆著近五年同類型區塊的勘探資料,地上放著剛泡好的方便面,船艙在浪濤里輕輕搖晃,連電腦屏幕都跟著微微顫動。“我們把每一組數據拆開看,從洋流速度到震源壓力,一點一點找問題!”
接下來的72小時,監控室的燈就沒熄過。白天,陳傳振帶著隊員跟著電纜船出海,在顛簸的甲板上記錄洋流變化——他們把測速儀綁在船舷上,每隔十分鐘記一次數據,手里的記錄本很快就被海水濺得皺巴巴的。晚上,他們回到船艙,用建模軟件模擬斷層與洋流對地震波的影響,一遍又一遍調整參數。
“要不試試調整震源槍的壓力?不同深度的地層需要的震波強度不一樣。”第三天凌晨,年輕隊員小張揉著通紅的眼睛,突然開口。陳傳振猛地抬起頭,盯著屏幕上的地層剖面圖:“對!還有電纜接收端,我們可以加裝抗干擾濾波器,把洋流的噪聲過濾掉!”
天快亮時,新的方案終于成形。陳傳振帶著方案跑到施工隊,連早飯都沒顧上吃。當第一組調整后的數據流傳回監控室時,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屏幕上,原本扭曲的波形變得平滑,海底巖層的輪廓清晰地顯現出來,甚至能看到斷層之間細微的夾層。
“成了!我們成了!”監控室里爆發出一陣歡呼。施工隊負責人握著陳傳振的手,力道大得幾乎捏疼了他:“你們哪里是監督啊,你們是我們的‘救星’!”
那天中午,陳傳振終于有空坐在甲板上曬曬太陽。他望著遠處湛藍的海面,手里拿著一個被磨得發亮的筆記本——上面記著這些年他遇到的技術難題,還有每次突破后的心得。“在海上搞技術,沒有捷徑可走。”他笑著說,“你對數據多用心,數據就會給你多好的回報。”

未說出口的牽掛——
浪濤里的“家國抉擇”
“爸爸,你看我畫的震源船!上面還有你呢!”視頻電話里,7歲的女兒舉著一張畫紙,興奮地指著畫里穿橙色救生衣的小人。李巖盯著屏幕,嘴角忍不住上揚,可眼角的細紋里藏著愧疚——他已經連續四個月沒回家了。
那天是女兒的生日,妻子特意買了蛋糕,在視頻里給他看。當女兒問“爸爸什么時候回來”時,李巖的喉嚨突然發緊。
物探團隊里的每個人,都有一段藏在浪濤里的牽掛。
王洪剛年均出海230天。去年兒子高考,他在考試前發了條視頻,說了句“加油”。
蘇華都的婚禮,原本定在去年國慶節。可渤中26-6區塊的采集任務突然提前,為趕在臺風季前完工,他咬咬牙,把婚禮推遲到第二年春天。當他在電話里跟未婚妻道歉時,電話那頭的聲音很輕:“不急,我等你回來。”
28歲的李佳鵬是團隊里最年輕的隊員。去年春節,他第一次在海上過年。當家人在視頻里吃團圓飯時,他正跟著老隊員在甲板上檢查電纜。掛了電話,他躲在船艙的角落里,偷偷哭了鼻子。第二天一早,他準時出現在崗位上,手里的工具握得比往常更緊……
“我們不是不想家,是肩上的擔子放不下。”有一次,李巖和隊員在甲板上聊天。望著遠處作業的勘探船,他輕聲說,“每一組數據,都可能關系到一個新油田的發現;每一次監督,都是在為國家的能源安全添磚加瓦。這份工作,值得我們拼。”
每當陸地的燈火在海平面盡頭隱去,當手機信號被無垠的蔚藍吞噬,中海油監督中心物探監督團隊的成員們便成了大海與油氣資源之間最堅定的“擺渡人”。每年近300天的出海時長,意味著他們年復一年僅有兩個月能踏踏實實地踩在故鄉的土地上,與家人圍坐一桌吃頓熱飯。這組數字背后,是一個個藏在浪濤里的牽掛,是無數次“舍小家”的選擇,拼成了“保大家”的壯闊圖景。
去年冬天,當渤中26-6億噸級油田的勘探數據通過驗收時,整個團隊都沸騰了。李巖拿著驗收報告,第一時間給家里打了電話。電話里,女兒興奮地喊:“爸爸,你是不是又找到‘海底寶藏’了?”李巖笑著說:“是啊,這是給祖國的‘寶藏’。”
永不靠岸的“聽診器”——
浪濤里的初心
夕陽西下時,渤海灣被染成一片金紅。“海洋石油751”的甲板上,隊員們正忙著收拾設備——有人在檢修震源槍的密封圈,有人在整理當天的監督報告,還有人拿著手機,對著海面拍夕陽,準備發給家里人。
李巖站在船舷邊,望著遠處緩緩移動的電纜船。十幾年來,他記不清自己在海上過了多少個日夜。但他清楚地記得,每一次看到清晰的地質剖面時的激動,每一次為油田開發提供數據支撐時的自豪。
如今,這支團隊已經完成了50余個重點海上勘探區塊的監督任務,他們的“聽診”足跡覆蓋了20萬平方公里海域。渤中26-6億噸級油氣田、“深海一號”超深水大氣田……這些大國能源工程的背后,都有他們的汗水與堅守。

“明天還要去4號測線檢查電纜鋪放情況,大家早點休息。”李巖的聲音在甲板上響起,帶著一天的疲憊,卻依舊充滿力量。隊員們陸續走進船艙,甲板上只剩下海浪拍打的聲音,還有遠處航標燈閃爍的微光。
深夜的操作艙里,李巖還在對著電腦整理數據。屏幕上,海底地質剖面的圖像清晰可見,像一幅展開的深海地圖。他想起剛加入團隊時,老隊長跟他說的話:“我們是深海的‘地球聽診者’,要用心聽,仔細聽,才能在巖層里找到能源的希望。”
二十年來,這句話一直刻在他的心里。
物探監督團隊的每一名成員,幾乎和他如出一轍,他們把家安在浪濤之上,把初心寫在大海之下,用專業與堅守,在碧海深處持續奏響著屬于“地球聽診者”的贊歌。
當第一縷晨光再次照亮海面時,“海洋石油751”又將起航。新的測線在等待他們,新的“心跳”在深海呼喚他們。這群浪濤中的先行者,將繼續在蔚藍的大海里,為祖國的能源事業,續寫新的浪濤傳奇。
【責任編輯:韓夢圓】